重见光明——来自湖南长沙居民自建房倒塌事故现场的救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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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来自湖南长沙居民自建房倒塌事故现场的3则惊心动魄的救援故事。

人民至上，生命至上！面对突如其来的事故，消防人员不分昼夜搜救被困群众，众志成城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生命奇迹。6号、8号、9号，这不仅是简单的被救者的代号，更是生命的延伸，是废墟上升腾的希望。

消防员没想到，6号和8号之间，只隔了一台冰柜，却在6号被救出之后，又用了26个小时才把8号从废墟救出；消防员更是惊叹，9号竟然没有受伤，挺过88个小时重见天日。

4月30号下午2点半，距离塌楼已过去26个小时。攻坚组指挥员文鹏、许杏会组织战友拿着雷达生命探测仪继续在废墟上探测。“仪器捕捉到了生命迹象！”他们有些激动。进一步用多台设备联测，这个点位附近好像还不止一个幸存者。

指挥部作出的决定，是从相邻的西侧建筑破窗进入废墟，然后再斜向下开辟出一条到达被困者的“生命通道”。

这座8层的居民自建房，4月29号中午垂直坍塌，瞬间压缩到不到2层的高度，每层楼似乎都从立体压成了平面，压成了一本书。楼板、梁柱、床铺、桌凳、电器，这楼里的一切物件和几十号人，都压缩在这本书里。但书里的结构，并不整齐规律，而是混乱之后脆弱的平衡，这时的风吹草动，或许又会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大型机械开挖开凿，肯定是不行的了，这可能会导致幸存者躲不过“二次伤害”。国际通行做法，也要到72小时之后，并且搜索不到生命迹象才可以大刀阔斧。这种情况的救援，不只需要消防员的勇毅和担当，手术刀一般精准科学的技巧至关重要。

营救6号：举步维艰

6号被救出两天后，消防救援指挥部现场总指挥谈及过程仍然难掩兴奋，这是克服巨大困难之后的自然流露。

救援的过程并不轻松。8名攻坚队员只能轮流用角磨机、撬棍、斧头、电动剪这些小型工具，在废墟中摸索着开辟通道，一点一点地向前掘进。他们都是被特意挑选的身形较小的消防员，人高马大的干这个着实不便。通道最外面的洞口有七、八十厘米宽，但到了里面只能开辟四、五十厘米宽，时间宝贵，客观上不允许开辟更宽阔的救援通道，不管你有几个队友，挺在最前面的只能是一个人。

为保证安全，防止通道坍塌，还要边掘进、边用木方和钢柱顶撑加固。前面是等待救援的鲜活生命，前进的道路却是寸步难行。

从洞口开始，先是两层预制板，打穿、清运、加固、通过；

然后是一块大石头和碎砖瓦块，打穿、清运、加固、通过。

然后，横在眼前的是一台被压扁的冰柜，准确地说已经是一个多重材料复合而成的结实的“硬坨坨”。

“我们试了各种破拆工具，发现还是用角磨机更管用。”攻坚组拿了两盒共200片砂轮，沿着这个“硬坨坨”的右侧切掉了大约三分之一宽的角，切了几个小时，砂轮用到最后只剩下了几片。最困难的是这个坨坨里面有冰柜的保温材料，切的时候会着火冒烟，得一手拿着角磨机切割，一手拿瓶矿泉水灭火。外面的人要用机器配合往通道里送风，不然不光自己受不了烟气，被困的人也受不了。最最折磨人的是，里面的异味很重，冰柜里面已经有腐臭食品的味道，也有倒塌建筑内各种气味混合的味道，直熏得人头疼。

终于突破了这个令人抓狂的冰柜，到这里，6号说她能看到光了，意味着有缝隙可以到达6号所处位置了，消防员穿过缝隙把营养液送进去，又塞了一根荧光棒进去，让她不那么害怕，也给消防员标定一下方位。

再往前走又要穿过两层预制板，这次是斜向穿过，长度差不多1米，但比起那个“硬坨坨”，这难度不算什么，打穿、通过。到这里，就可以右转了，转过去前面是一块水泥板，打通之后发现它应该是面薄墙。

终于到了最后一关——一个裹着铁皮的沙发。幸亏这个沙发，和旁边的物件一起担住了上面掉下来的梁柱，形成了一个救命的三角空间。6号就躺在沙发的正面，消防员从沙发的背面而来。沙发是不可以挪动的，只能穿过。沙发开洞的位置，刚好是6号头顶的位置，消防员小心翼翼，就像平时训练的时候练习拿无齿锯切割灯泡。

在“地道”里作业久了，没有了白天黑夜，疲劳和酸痛也都麻木了，即将看到的成功，是最强心的药剂。“我们进不到她的位置，只能先让她尝试着挪出来一点”。6号的一只脚骨折了，身体也虚弱，因为身材的原因，40多厘米孔洞不足以让其通过，好不容易往外挪动了几十厘米，不得已又得挪回去，这一来一回，虽然距离很短，却也消耗了1个多小时。

里面的人挥汗如雨，外面的人心急如焚。前面的攻坚队，由5个人组成，包括打前锋的一线攻坚队员、次前锋的辅助队员、在通道入口协调内外的指挥员、通道外的器材保障员和后勤保障员。后方，有指挥部、结构专家、医疗专家、器材专家等各种专家团队。所有人的心，都悬在那个几十厘米的孔洞和长度4.4米的通道里。当消防员把沙发的孔洞扩大到50多厘米之后，终于可以容6号通过了。

“虽然我们运她出来的时候她一直在喊疼，但她真的很坚强！”。文鹏说。跟6号只隔着那台冰柜的8号，虽然彼此看不到人，但说话互相能听见。消防员掘进的过程中，她俩不时地给对方打气鼓励，有的时候还会唱歌。

25个小时，这是救助6号所用的时间。两个攻坚组，一刻没停。她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废墟上掌声雷动。

营救8号：困难重重

在距离6号不到2米的地方，冰柜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待救的生命——8号。

然而，那个像拦路虎般的冰柜还杵在那里。救援人员心知肚明，和它正面“硬刚”并非上策，刚才只是切一个角，就已经吃尽了苦头。

从救助6号的位置通往8号，除了打穿冰柜，就只有一个很小的孔洞了，孔洞的大小不能满足救人的需要，孔洞四周则是倒塌下来的坚固的梁柱，破坏它们也非易事，而且可能会引起结构的二次坍塌。要知道，8号的正上方，隔着一层楼板，还有一个9号，这是刚才救助6号的时候，精准确定下来的位置。

拦路虎不想“硬刚”也只得“硬刚”，没有选择的时候，就看谁更硬了。

消防员先从那个小孔洞给8号送进去了水和营养液，并给她打上了生理盐水。狭小的空间里，即便挪动一小下也是困难的，这个过程，就是难以想象的2个小时。

又是用角磨机切 “冰柜坨坨”……

5月1日早上7点多，一个意外发生了。救援通道发生了小幅度的垮塌，一根在通道上方的混凝土梁柱发生了断裂，裂开了一个长12厘米、宽5厘米的缝。救援被迫暂停，救援人员撤离，结构专家进场研判应对方案。研判结果：裂缝因现场整体沉降导致，需要对局部构件重新做支撑。

消防员测量尺寸，在断裂的横梁下面重新用钢构件做大支撑，在通道右侧滑坡的空间做了一排木结构支撑。沉降导致通道多处发生变形，消防员逐个进行清理、测试、加固。

时间到了下午1点，攻坚组重新进入。

8号面临最大的问题，是两条腿被死死地压住，无法动弹。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救援人员都在围绕这两条腿在清理挖掘，大设备无法施展，基本上是靠手动小型工具操作。

首先是被预制板压住的右腿。消防员尝试运用杠杆原理，用自身的重量配合撬棍和木方做顶撑，但预制板纹丝不动。在进一步观察测算之后，消防员调来了一个汽车用剪式手摇千斤顶，又发现因空间受限，摇把无法转动。认真思索之后，一个新发明诞生了，消防员在千斤顶上焊接了一个螺母，用电钻配合套筒成功撑起了千斤顶，这个智慧的办法把8号的右腿从预制板下解放了出来。然而就是这双被困的腿，就花去了足足4个小时。

8号左腿的小腿以下也被杂物压着，粘稠状的东西把她的裤腿与周围的建筑构件粘连在一起，消防员尝试用剪刀也无法分离。于是，一个微型救援气垫被送了进去，配合着木方，气垫撑起了足够的空间，左腿也终于解放了。

这双被困的腿，花去了足足4个小时。

很多人都知道挤压综合征，伤员压埋于重物之下，长时间的挤压可使肌肉内血液循环受阻或完全断绝，发生缺血坏死，而一旦压力解除，坏死组织进入循环系统，即可发生挤压综合征，严重者不但肢体难以保全，甚至会危及生命。在整个救援过程中，消防员一直在鼓励8号活动被困住的腿脚，告诉她“就算疼也要努力动一动”。5月4号下午，从医院传来的消息说，8号的双腿有希望得以保全。

5月2号下午19时20分，历经26个小时，8号从废墟中重获新生。

营救9号：坚持就是胜利

在营救6号被困者时，一阵清晰的敲击声从狭窄的救援通道中传来。于是，同步快速确认、锁定方位和部署营救计划。

“能听到我声音吗？如果听得到，就敲三下。”文鹏激动地向敲击声方向喊去。

咚，咚，咚！

是的，又浮现了一个生命奇迹。

9号几乎是在6号和8号的正上方，只隔着一层楼板。她很幸运，楼房坍塌时，上面的一块预制板掉下来，担在了一面承重墙上，形成了一个横向约2米的三角形小空间，这个空间在被解救的几个人中，是最大的空间了。更加幸运的是，她摸到了半壶水，边上还有棉被，让她在黑漆漆的恐怖环境中，有条件支撑得更久。最最幸运的，没有任何重物压到她身上，她几乎没有受任何伤。

“即便是近在咫尺，也只能依次救援，如果破坏了平衡关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指挥部的专家团队反复研判，确定了先救6号、然后8号，再救9号的救援方案。最后救9号，不光是因为发现她略晚，更是因为通过敲击交流的信号，得知她没有受伤，比较安全。

从获救后大家了解到的情况，9号确有些自救经验，她在里面开启了“节约模式”，水壶里的水没有用尽，手机的电量也坚持到被救出，虽然没有电话信号，但她凭着手机知道白天黑夜，计算着时间。

“其实，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她也曾情绪焦躁”。文鹏介绍，在消防员对6号和8号施救的过程中，9号时不时会发出敲击的声响，但从来没有说过话，“或许她也曾经讲话了，只是我们听不见”。为了缓解9号的情绪，文鹏会时不时通过敲击和喊话的方式向她传递信息，告诉她“我们一定救你出去！你可以减少敲击的频次，节省体力”。直到消防人员非常接近9号的时候，才第一次听到9号的声音：“我看到光了，我在这里。”

“我始终以为里面是个男生，因为她敲击的声响一直都比较有力，我陪了她两天两夜，一直喊她兄弟。”文鹏事后讲。文鹏这个挺在第一线的攻坚组指挥员，在连续3天的时间里，没有休息过一分钟。

9号是从另外搭建的通道里被救出来的，救助6号和8号的通道，因为现场沉降已经不够安全保险。救9号的过程用了不到9个小时，相较6号、8号，这个时间快得出乎现场大多数人的意料。

88个小时，这是9号被困废墟的时间，在72小时黄金救援期之外，又延续了16个小时，她的获救，也给所有救援人员打了一针强心剂。虽然凌晨4点，却是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