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森林防火做好迎接大火的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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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大火

加拿大艾伯塔省当地时间5月1日突发森林火灾。连日来，受高温和大风影响，火灾愈燃愈烈，不断失控，演变成艾伯塔省史上最为严重的火灾，造成石油重镇麦克默里堡几乎彻底被毁，8万多名居民被迫撤离。截至5月16日，这场森林大火仍未熄灭，烧毁林区面积已超过2400平方公里。

同样是在5月、同处中高纬度、相近的林分、相似的自然环境……肆虐了十几天的加拿大艾伯塔省森林大火不禁让人联想起1987年的大兴安岭“5·6”大火。29年过去了，大兴安岭“伤口”已结疤，但在新闻中再次看见大火吞没城镇、树木烧成焦炭、人们背井离乡的画面时，那种难以磨灭的伤痛仍然感同身受。

然而，仅有伤痛远远不够，唯有反思教训并深刻铭记，悲剧才不会重演。一场林火是如何发生并蔓延失控的？加拿大作为世界上森林防火水平最先进的国家之一，为何在这场森林大火面前仍然力有不逮？中国是否也有发生森林大火的可能，中国森林防火准备好了吗？

森林大火并非遥不可及

此次加拿大森林火灾过火面积超过2000平方公里，我国已有10年没有发生这样大的森林火灾。这是中国森林防火多年不懈努力的成绩，也是积铢累寸的压力与隐忧。

“多年无大火，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国家森林防火指挥部专职副总指挥杜永胜说，“森林防火，最怕的就是麻痹大意、盲目乐观。当前，我国大部分重点林区正处于春防紧要期，希望各地森林防火部门以加拿大森林火灾为戒，反省自身：责任落实了没有，措施到位了没有，预案修订了没有，物资备足了没有，队伍拉练了没有……森林防火细节决定成败，必须高度戒备，时刻绷紧森林防火这根弦。”

国家林业局原副局长、国家森防指专家组组长马福曾亲历1987年“5·6”大火的扑救，因此对加拿大这场森林大火更加深有感触。“仿佛历史重演，而且应该看到，我国目前也具备发生森林大火的各项条件，尤其是在东北重点林区。”马福建议，中央应加大投入，购置大型专业灭火装备，加强防火道路、隔离带等基础设施建设，特别要防范森林火灾烧进城镇。

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森林生态环境与保护研究所研究员舒立福同样认为“森林大火距离我们并非遥不可及”。首先，我国东北重点林区与加拿大的地情、林情相似，同样处于中高纬度地区，幅员辽阔，同样分布有大面积针叶林，容易发生大面积森林火灾；其次，随着近年来林业生态建设不断推进以及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我国森林资源逐年恢复、增长，林下可燃物载量不断增加，并且林区社情复杂，林田交错，火源控制难度很大；最后，在全球增温的气候背景以及厄尔尼诺现象的影响下，高温、干旱等极端天气有上升趋势，“加拿大的这场森林火灾尽管起火原因尚不清楚，但异常温暖天气和积雪不足显然加剧了火势。我国发生春夏连旱、冬春连旱的可能性也很大，森林防火形势不容乐观。”

森林航空消防这笔钱不能省

据媒体报道，为扑救这场森林火灾，加拿大艾伯塔省已出动100多架直升机、26架灭火飞机、150多件重型灭火装备。

从国家森林防火指挥部办公室获得的数字显示，如果我国发生这样的森林大火，全国可调动的、能用于航空直接灭火的航空器只有30多架。

鲜明的数字对比显示了我国森林航空消防与国际先进水平的巨大差距。当前，空中直接灭火已经成为国际森林防火的发展趋势，也是衡量一个国家森林防火水平的重要标志。世界发达国家都将大型消防飞机作为“有备无患”的战略储备。俄罗斯由伊尔-76运输机改造的“灭火轰炸机”可以向火点投放多达42吨的阻燃剂；美国用波音747改装的“超级水箱”消防飞机可以运载80吨水进行灭火作业。而我国使用的森林消防直升机中，载量最大的为M-26，单次最大洒水量约15吨。

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实力提升以及生态文明建设被纳入治国方略，森林航空消防事业取得长足进步，在多地、多次森林火灾扑救中力挽危局，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然而，由于森林航空消防需要巨大投入，在发展过程中仍面临诸多困难与犹疑。

在此次加拿大森林火灾扑救中，便出现这样一种声音：加拿大出动那么多架灭火飞机和直升机，大火仍然控制不住，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钱发展森林航空消防？

对此，南方航空护林总站副总站长周俊亮说，森林火灾是一种蔓延迅速、危害性大的自然灾害，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超出人力可以控制的范围，必须争分夺秒地打早、打小。森林航空消防的最佳利用方式就是有火即打、打初发火。在我国东北林区，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如果地面扑火人员不能及时赶到火场，很容易火烧连营。在西南林区，山高坡陡、谷大沟深，受地形限制，地面扑火力量往往鞭长莫及，只能“靠天灭”。而森林航空消防飞机不受地形和道路限制，机动灵活、行动迅速，可运兵送物、也可直接灭火压住火头，为火场扑救赢得宝贵时间。

森林航空这笔钱能不能省？在加拿大这场森林火灾的扑救中，当地政府也获得了教训。据加拿大媒体报道，就在4月21日，艾伯塔政府宣布由于拨款削减，将缩短与两家消防飞机公司的租用合同。政府方面认为，当地96%的火灾都主要集中在5月-7月，因此缩短合同不会有影响，“如有需要还可以依赖其他省份的支援”。然而现实却是：艾伯塔省的大火尚未减弱，毗邻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东北部也燃起山火，自顾不暇。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据加拿大保险和银行金融机构初步估算，这场森林火灾可能造成90亿加元（约合455亿元人民币）的直接经济损失。此外，对生态环境、当地油砂和木材等产业以及居民就业等造成的生态、经济、社会和国际影响可能更为深远。

“森林航空消防并不是一笔简单的经济账，更是一笔生态账、民生账、政治账。”周俊亮说，就目前来看，加快推进森林航空消防事业发展已经成为补足我国森林防火“短板”的当务之急，建议国家加大投入，增加森林航空消防飞机数量，尤其是购置超大型灭火飞机；同时，应加强航空护林通用机场等基础及保障设施建设，充分发挥航空护林的优势，为建设生态文明、美丽中国有力护航。

森林防火“算小账”可能“吃大亏”

加拿大的这场森林大火获得全球关注，但扑救中仅有1700多名消防员的消息引起舆论哗然。

我国森林防火专家、武警森林指挥部原副主任朴东赫认为，过多依赖空中灭火力量，而地面扑火力量严重不足，是这场森林火灾失控的一个重要原因，“空中直接灭火的主要作用是压住火头，需要地面扑火力量的及时跟进配合，才能将火灾彻底扑灭。如果没有地空配合，被压制的火头很容易借着风势或高温复燃起来。”

朴东赫说，这场大火也给我国森林消防队伍建设带来了重要启示：我国应继续发挥制度优势，坚持“以专业队为主，专群结合、军警民融合”的森林防扑火力量动员机制，进一步加强森林部队、地方森林消防专业队等专业扑火力量建设；同时，加强培训和演练，做好地空配合的技战术研究，做到救灾时有兵可用、用之能战、战之能胜。

舒立福说，加拿大与我国森林防火的方针与理念有很大不同。我国将森林防火工作放在维护国家生态安全的高度来抓，实行地方首长负责制，坚持“预防为主、积极消灭”的方针，有火必打，重兵扑救，力求将火灾消灭在初发状态；而加拿大由于森林面积大、人口少，所以森林防火更多地考虑经济效益和成本。加拿大针对不同区域，对森林火灾实行三级管理：将森林价值高、投资多、人口密集的林区划为一级保护区，一旦发生火灾不惜代价彻底扑灭；对森林资源丰富、准备开发利用的林区，如果森林火灾蔓延成大火，根据经济价值核算决定是否扑救；对无人偏远的三级保护林区，如果交通便利则进行扑救，否则不予扑救，仅进行监测。

但通过这次森林大火，加拿大森林防火某些“精打细算”的做法却受到了质疑。加拿大很多批评者认为，地方政府过于强调消防飞机的经济性，却忽略了大型灭火飞机的绝对优势。目前在艾伯塔省参与灭火的消防飞机主要是CL-415型多用途水陆两栖飞机，单次只能洒水6吨，对大面积火场来说杯水车薪；一次可携带27吨水的“马丁·火星”号超级水上飞机这次却没有出动，原因是这种飞机服役时间已超过70年，机体老化、设备需要更新，最后一架已于2013年退役。为了节省经费，地方政府更倾向于购置轻型消防飞机。

森林防火怎样做更划算？杜永胜说，无论是重金扑救，还是“精打细算”，最节约成本的做法还是防患于未“燃”。杜永胜说，多年无大火，并不意味着森林火灾不足为患；灭火手段日益先进，也不意味着此后可以高枕无忧。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森林防火如何做到“有备”？就是要把预防的基础打实，把扑救的准备做好，让森林防火的警钟时刻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