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中国消防职业化是怎样失败的（图）

慧聪消防网讯 近年来，消防员牺牲新闻常引起对中国消防队员专业性的探讨，其中提得最多的是为何我们不能像美国一样搞消防职业化，为何还是一直使用新兵蛋子？

2013年《武警学院学报》公布了一组数据。1980至2008年间167起事故中，消防官兵伤亡799名，其中火灾扑救过程中伤亡占82%；其次是抢险救援，占12%，往返途中伤亡占4%。

美国消防协会2010年公布的数据显示，当年消防员殉职7名，54%死于工作过度疲劳或压力导致的疾病，26%死于往返途中交通事故或外力撞击，只有11%死于火场。

上述数据对比可看出，人们在缅怀牺牲消防队员时对其专业性提出的疑问并不是完全没道理。

然而，在中国，职业化就能提升消防队员专业能力吗？从深圳那段维持24年的消防职业化改革来看，可能并不是那么回事。

深圳消防24年曲折改革

深圳市于1984年率先在国内实行了消防职业化改革，建立了中国内地第一支公务员编制的职业化消防队。要知道，中国1983年才把公安消防队伍纳入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序列，实行消防队员现役制。也就是说，一年前全国消防队才开始使用当兵的，结果第二年深圳就开始职业化改革。

然而职业化后遗症很快到来，因为职业化要占地方公务员编制，其开支由地方政府负责，为此地方财政每年至少要对其支出一亿元，政府财政压力加大，政府不敢随意扩编满足日益增大的消防需求。

因为公务员消防员不会像现役制消防员那样3、4年后退伍转业，这又导致人员更新困难，深圳消防队员年龄结构老化严重。

到2008年，深圳市消防局不得不向该市编办发出《关于我市消防警力严重不足的情况报告》，报告显示，深圳原有消防民警和现役消防官兵共1123名，其中公安民警894名，现役消防官兵229人。这其中，从事灭火救援工作的民警只有448名，现役229名消防官兵中，实际参加灭火救援工作的只有158人。

也就是说，深圳职业化改革的结果，是消防队员中只有一半的人参与一线救援，考虑到消防队员4小时值班形成的轮班制度，真正能投入到消防一线的人力更为有限。

即使不考虑轮班制度，深圳一线灭火执勤警力仅占全市人口总数的万分之零点六，远远低于全国消防官兵占全国总人口万分之一的平均水平，更低于国家规定的大城市消防警力占城市人口万分之四的标准。

在人员素质上，该报告提到，现有的消防人员在应征入伍时知识水平参差不齐，受过高等教育的寥寥无几，在具体开展消防工作时，由于专业技术的缺乏，使其很难适应复杂多变的抢险救灾情况。

深圳公安消防支队透露的一个情况是，深圳职业消防队员曾与香港消防署进行过一次消防友好运动会，在多个项目比赛中，除了体能一项，深圳消防员在登高车操作及特种设备的使用上全面输给了香港的消防员。

2008年7月，深圳公安消防支队终于下定决心，重新引进现役官兵参与深圳消防工作。当年500名现役官兵加盟深圳消防，第二年又增派300名现役官兵进驻。同时将1/4的年龄偏大的职业消防队员调岗为交警。

2009年，深圳彻底让职业消防队员，也就是公务员编制的公安消防队伍离开一线灭火工作，专门从事防火监督，新挂消防监督管理局的牌子；而所有现役制消防队员全面接管一线灭火工作，挂公安消防支队的牌子，接受省消防总队和深圳公安领导。

经过24年曲折改革，深圳职业消防队员黯然离开一线灭火工作。

各地职业化试点效果不好

虽然深圳作为中国第一个消防职业化试点并未取得如美国一样的成绩，然而职业化在业界并未有反对声音，目前现役消防队员在一线灭火的多为一期、二期义务兵，也就是说最多不过6年。

灭火的要么没经验，要么经验有了却要退伍。

另外，中国高层建筑、超高建筑日益增多，对消防队员专业化要求越来越高，扑救此类火灾，体能已不是对消防员最重要的素质要求，对建筑结构知识，高技术设备的使用技能决定了火灾扑救的成败。

2006年，公安部召开了“全国多种形式消防队伍建设现场会”，要求建立多种形式消防队伍，力推消防队伍职业化。其中两种主推方式是专职消防队（公务员或事业编）、合同制消防队。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浙江、江苏、山东、内蒙古、四川等被列为消防队伍试点省份。

然而在推进过程中，它们也遇到了深圳的难题。那就是职业化消防队员不如现役制消防队员好用。

福建省泉州市消防支队司令部工程师肖逢仁指出，当地自2003年招收第一批政府专职消防员以来，即便到今天，能够安心部队工作钻研业务成为骨干的也屈指可数。他们在消防部队的角色，更多是充当消防部队的“临时工”，火场上的“水带工”，生活中的“环卫工”。未能真正发挥作用，没有达到大幅提升部队作战水平的目标。

症结在于经费投入

2003年，福建省开始招收政府专职消防队员，推行职业化。然而到2013年，该省消防的专职消防队员仅有961人，只完成计划在岗人数的33.5%。而泉州支队也只完成50.4%。

专职消防队招不到人，在于没有经费。

泉州市消防部队基层单位合同员工经费人均每年4.5万元，月平均3750元，但扣除伙食费、保险费、被服费等实际到手的工资只有1500元左右。

浙江海宁的专职消防队伍待遇在全国算是最好的，但其一般队员年实际收入在2万～3万元之间.

而内蒙古消防总队也存在没有经费的情况，大部分专职消防队工资待遇偏低，“三险一金”得不到保障，需要一天24小时值班，工作任务非常繁重，甚至有专职消防队还经常拖欠队员工资。

除了发不起合理的工资，没有经费就意味着没有设备、没有训练，何谈专业化？

内蒙古消防总队推进职业化采用了另一个办法，那就是和重点消防单位共建职业化消防队伍。然而其效果也不好。该队指导处干部王振彪表示，专职消防队普遍存在着装备性能差，配备不齐，部分车辆器材出现报废未更换的情况。

此外，训练场地不规范，训练开展不经常，训练效果不明显。由于专职队营区都坐落在企业生产厂区内，受到各方面条件的限制，导致专职队的训练无法正常开展。导致队员的整体素质不高、队伍的作战能力不强。

没有投入就没有职业化

其实，美国消防队的职业化也并不是所有消防队员都来自专职消防队员，其75%的消防队员来自志愿者。真正职业化的消防队员其实并不多。但其强大的资金投入保证全民可以通过消防站的设备和训练变成专业的消防志愿者。

虽然中国推行消防员职业化的过程中也在动员社会力量，甚至像内蒙一样动员企业力量，但毕竟消防经费投入太少，没有经费如何动员？

美国消防经费直接由当地政府负责，有部分州政府向居民征收相关消防的税费，每个家庭年均50-200美元不等。美国消防协会2009年统计显示，美国50个州的每年正常消防经费合计约1500亿美元，人均消防支出500美元。

找到的国内数据显示，2006年，中国人均消防支出为11.33元（人民币）。

所以，在没有足够资金投入的情况下，唯有使用不用给工资的现役消防队员作为主力，尚能勉强满足需求。

消防职业化专业化的梦想，还需要更多资金来予以支持才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