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聪消防网】杜伟民第一次见到茉莉的时候,就被她吸引住了。那一天茉莉正在化妆,要演一场姨太太间争风吃醋的戏,茉莉是一个半红不紫的小明星,但对于杜伟民来说,却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她的柳眉凤眼之间的风韵像极了一个人。
怎么可能呢?他嘲笑着自己,开始整理地上的道具。杜伟民只是剧组一个小小的道具师,专门负责烟雾道具。这份工作对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因为他曾经是一名消防战士。消防战士怎么会做了道具师?这段前尘往事杜伟民不想再提起。进了这个剧组之后,他满脑子都是茉莉,虽然茉莉只是配角,他相信这个女孩将来一定有出息。
茉莉今天的戏份很多,下午还有一场火场戏,茉莉出演的四姨太被困火场,拍完火灾的镜头后,化妆师刻意弄乱了茉莉的头发,往她的脸上扑上了厚厚的烟灰,尽管如此,杜伟民还是觉得她明艳动人。茉莉在充满道具烟雾的房间中呼救着,杜伟民的脑子一热,忽然拎起身边的水桶就冲进了火场,一股脑儿浇灭了自己放的道具火,现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消防战士出身的杜伟民就已经扑灭了火,被水浸透的演员们惊诧地看着导演。
导演一个箭步走过来,狠狠地把手中的剧本甩到地上,指着杜伟民咆哮:“你是怎么回事!你这一弄我们得损失多少钱?”茉莉抹了抹脸上的灰渍,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男人。杜伟民这才回过神来,这是在拍戏!他这么一灭,阻碍了拍摄进度不说,还损坏了道具。怎么就那么糊涂呢?介绍他进剧组工作的舅舅不停地向导演道歉。
被呵斥的杜伟民懊恼地坐在一边抽闷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见茉莉后就开始魂不守舍,好像心里堵着一口气,吐不出,闷得慌。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又看见了自己脸上那片红色的伤疤,从眉间一直蜿蜒到耳根,成了他这辈子都抹不去的记忆。他不敢回忆从前,不是因为这道可怕而丑陋的伤痕,是因为那些早已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刚刚扑灭道具火的时候,他浑身不知哪来的劲,让他感觉又回到从前,但那种信念瞬间就消失了。
舅舅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一直在唠叨:“你丢了工作不要紧,反正你也是孤家寡人了,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你别害得我下岗。”舅舅说得没错,凭自己这样一副“尊容”,有哪个单位会收留他呢?
杜伟民在小酒馆里叫了一瓶二锅头,他从前是不喝这种烈酒的,现在好像只有酒精的猛烈才能掩盖内心不断涌上的痛。忽然眼前一亮,坐下了一个人。杜伟民睁开微醺的的双眼,一个激灵清醒了,是茉莉!换了一身连衣裙的茉莉青春逼人,杜伟民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的容貌吓着她。
“你是伟民哥吗?”茉莉开口了。杜伟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茉莉红了眼框,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是莫兰的妹妹啊…茉莉是我的艺名。”怪不得如此相像!
思绪打开了,狠命藏在心底的往事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几乎让杜伟民窒息。她是莫兰的妹妹莫莉,想不到时隔6年,真的能遇见,是巧合还是刻意的邂逅,杜伟民不敢想像,他对不起莫兰。
那件事情,在当时很轰动,杜伟民是一个英雄。
同一幢楼层起火,阳台上呼救的有许多人,狭窄的小巷,云梯却只能架起一架,杜伟民在烟雾中看见莫兰用毛巾捂住口鼻,在阳台上招手,但是旁边的阳台却有一个母亲抱着孩子,他想,莫兰跟了自己3年,应该有自救意识,只是几秒的犹豫,云梯伸向了那对母子,火焰不断地吐出烈苗,瞬间就吞噬了阳台。他眼睁睁地看着莫兰的头发被烧着,杜伟民发疯一样地在楼下嘶喊起来,莫兰站的阳台,坍塌了。
那轰隆一声成为了杜伟民心中永远的重量,保家为民,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们的房间里,摆放着刚刚拍好的结婚照,他们去年就领了结婚证,因为工作忙还没来得及办酒席,下个星期,莫兰就会成为幸福的新娘。那时候,莫莉还是个孩子吧,她与莫兰一样清秀美丽,她抱着姐姐的遗像,与父母愤愤地离去。
自那以后,虽然杜伟民被记了功,受到了嘉奖,但无法克制心理障碍,他竟然恐高了,每一次站在云梯的顶端,他的眼前就会站着莫兰,她流着泪质问杜伟民,为什么不先救我?我是你最亲密的人啊!莫莉甩了杜伟民一个巴掌之后离开了,那句话他永生难忘,她说:“你就快当爸爸了你知道吗?”原来,自己没能救下的,是自己的妻儿。
英雄事迹淡出人们的视线之后,杜伟民离开了消防队,不顾指导员的再三挽留,他跨不过自己那道坎,在舅舅的介绍下,在影视城打起了工。
茉莉往自己的杯子里满上二锅头,与杜伟民的杯子碰了碰,仰头喝下,酒精呛得她直咳嗽,她的眼睛红了,忽然伸出手,抚过杜伟民的伤疤,喃喃地说:“这里,一定很痛吧。”她的话中有话,是的,很痛,整整痛了6年。
那一晚,茉莉与杜伟民抱头大哭,说她与父母带着姐姐的骨灰回到家乡后,经常在报纸上、电视上看到有关杜伟民的报道,一开始,他们只是恨,真的恨,后来的每一年,姐姐的坟前总有新鲜的花束。他们知道那位是英雄的妻子,自发地每年都来祭奠。这么多年,茉莉其实一直在寻找杜伟民,想告诉他一声,他们原谅他了,也请他原谅自己。
杜伟民在茉莉的陪同下,向剧组请了一天假,去茉莉的坟前,他久久地站立着,因为内心的愧疚与悲痛,他6年没敢来看她,他觉得愧对了这个深爱自己的女子。现在这个心结终于打开了,他紧紧握着茉莉的手说:“妹妹,我的好妹妹,我一定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英雄杜伟民没有重回消防队,他继续留在了影视城,专项从事影视城的消防安全工作,消防是他这一辈子也舍弃不下的职业,不管在哪个岗位,他都会做一个称职的消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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